【艺术学】《红楼梦》服饰中的青和红

来源:《中国文化报》  发布时间:2025-12-09

  古典名著《红楼梦》涵盖诗词曲赋、器物园林、节令美食等中国传统文化的诸多门类,并以皴染细描的笔法,巧笔精工地勾勒了一幅幅鲜活雅致的古典生活图景。例如其中的服饰内容,从款式、纹样、面料到颜色,皆刻画得精细考究。而青色和红色作为曹雪芹笔下经典的服饰用色,更为这座姹紫嫣红的大观园,晕染出浓墨重彩的独特韵味。

  中国服饰的用色理念根植于商周以降的“五方五色”观念及其衍生的等级制度,《红楼梦》对于主要人物、核心场景的塑造铺陈多采用正色间色有别的服饰描写,正体现了这一价值观念。一方面,《红楼梦》以大红色、石青色为尊,以不同比例的大面积色块交叠,支撑起人物在公众场合的礼制规范;另一方面,围绕青红色系延展出各类间色,织构起大观园这一绚烂多彩的闺阁空间。如红色系中,既有多次出现的大红、水红、银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也有较为独特的猩红、玫瑰、荔色、酡色、藕合色、蜜合色、杨妃色等同类色;青色系则以石青、莲青、月白为代表,兼及相邻的蓝绿色系。

  《红楼梦》的“尚红”意识,渗透在整部文本之中。就具体物类而言,从红衣、红袄、红箭袖、大红猩猩毡、红裤、红睡鞋等衣着,到配饰方面的红汗巾、红璎珞、红麝串、大红簪,再到居处空间中的红绫被、大红销金撒花帐子、猩猩毡帘、霞影窗纱,加之宝玉的室名别号、爱红习性等,均反复晕染着红色的意蕴。

  大红与石青是宝玉出场的主体色调:“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这一配色是他在公共场域中身份仪制的象征,第十九回宝玉于年节间出府行至袭人家时所着也是如此:“当下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挂。”出场更为“先声夺人”的凤姐,也是以大红与石青的重色彰显风姿:“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这一浓墨重彩的出场,以类似男儿的服饰配色,勾勒出王熙凤的独特气场,实现了一位内闱巾帼由内室空间走向公共领域的跨越。

  当服饰的功能向私人空间转化时,石青色的退场和大红色面积的削弱成为由礼服向常服转变的关键,如宝玉初见林妹妹时,“再看,已换了冠带……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大红”只作为点缀出现,大面积的色块被更为活泼明朗且不具礼制内涵的“银红”取代。同样,在凤姐接待刘姥姥的常服中,“桃红”也成为内室一抹亮眼的色调:“那凤姐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不同的是,“石青”在这里予以保留,仅款式更日常些,一定意义上也暗示着凤姐在公共领域有所建树之意。

凤姐初见刘姥姥 绘图:谭凤嬛

  实际上,明成化以来,随着市民服饰“求贵”“求异”风尚的兴起,大红色被广泛地违制使用,其承自礼法典章的正统内涵与政治意义被淡化,仅成为时尚的表现。因此,小说《金瓶梅》《三言二拍》中的女性角色,多有“大红对衿绢衫儿”“大红织金袄儿”“大红纱裙”等“尚大红”的装扮。于是,石青色在此更多地承载起面向公共领域的礼法意涵。

  “五方五色”的价值体系初始自“五行生克”观念,后辅以地理上的“五方”概念而成。《礼记·玉藻》孔颖达疏云:“正谓黄赤青白黑,五方正色也。”而《说文解字》释“青”为“东方色也”,是源自《周礼·考工记》中“杂五色,东方之谓青”的先秦观念。据《礼记·月令》记载,青色被明确为天子出行服制用色:“天子居青阳左个。乘鸾路。驾仓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相比大观园闺阁中千变万化的红色系,青色系的出场虽然普泛,色彩层次的变化却很少且多笼统称之,如丫鬟们的青缎背心、青绸油伞等,仅李纨赏雪的“青哆罗呢对襟褂子”和宝钗“莲青斗文”的鹤氅稍有变化,但相对而言也带有较强的公共领域中的“闺训”色彩。

  (来源:《中国文化报》2025年12月9日,第8版;作者:马思聪,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副研究员;图片来源:原文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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