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轩:大河南端——没有围墙的博物馆

来源:“我身边的运河故事”征集发布活动办公室  发布时间:2018-05-28

      时值初夏,前些天的一个下午,大约两点钟了才发觉午饭还没有吃,便想着去吃碗面条吧。其实早些年,除了闽南卤面,其余面条我基本不感兴趣。后来在运河边待久了,竟有时也会想念那铺着香干肉丝的面条和酱油仿佛不要钱似的汤味。此究竟算所谓之饮食同化,还是对饮食已不计较?且说当时,一念起,抬步走,约莫十分钟,到了同和里原住民开的面店,答曰:今日不巧,过午无面。只好作罢,前往更远处的地方。

  连续下过几天雨的晴日,一切都是需要晒的样子,连剪刀也不例外——就在同和里面店门口,我看到了久违的一幕:磨剪子。我拿手机围着那名手艺人转,边上三三两两站着居民,像站在山头上看练武一样散开地站着,而手艺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始终埋头专注于他的活计。边上有一妇女见我的举动便说:“他这人害羞的,你好好给他拍哦。”如此说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只是我遇见得少罢了。

  面店不远处,就是中国刀剪剑博物馆,其中剪刀馆里有一个展示窗,循环播放着“磨剪子锵菜刀”的旧时场景,时长很短的一个小动画片,每次经过都能够看到很多人挤在那个窗口看。但看片子与现场领略的感觉和意义,却大不相同。前者如观历史演义,后者却不仅有身临其境之感,更因为这种事已难得一见而生一种杂陈的心绪,既有因幸见之喜、又有对社会变迁之慨;既有对匠人精神之佩服,又有对其生活艰辛之同情。总之,一言难尽的那种感觉,即便是到活态馆里看张小泉的制剪现场也是不会有的,在活态馆里看手艺人做事的现场情景,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表演的成分,尽管事实上几乎不存在表演的元素。而更难得的是,在桥西,这三种情况都有机会在同一天遇见。

  原住民的市井风情,博物馆里的城市记忆,活态馆里的匠人技艺,令许多来桥西找我的朋友感到着迷。它们的存在,也使我在无法陪伴朋友时,因为朋友们会有一个暂时的更好去处而皮厚地原谅自己的招待不周。年初,诗人瑞涛携其父母亲戚到拱宸书院找我,因我中途有事,离晚饭尚有半个下午的光景,他们只好去逛历史街区和博物馆,而我心安以受,便是一例。诸如此类之事,使我想到另一件事。2007年上半年,我曾参与一项关于运河沿线未来的产业如何定位和规划的课题研究。当时,有人建议把桥西搞成收藏市场,富义仓规划为收藏市场,等等。今时想想,倘若当时的方案被采用,那么桥西恐怕不似今日这般迷人。

手艺人

  总之,那个方案并未被实施。当时主持该项课题的官方负责人的一句话,至今仍给我启迪。他说:“方案虽不适合运河的保护与发展,但起码我们用半年时间论证出这条路是不能走的,比仓促改造之后的改正,要省力省钱,而且不光是省下巨额的钱,还会促进我们更好地保护和利用运河文化资源。”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修缮后的大兜路历史文化街区、小河历史文化街区、桥西历史文化街区于2010年集体亮相,并且有了各自的鲜明定位。小河历史文化街区像一个微缩的江南小镇;大兜路历史文化街区成为美食街——经过数年的发展,如今更是运河金融小镇的所在地;桥西历史文化街区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景区,博物馆群所在地,2014年6月22日成为中国大运河文化遗产点之6处历史文化街区之一,在杭城尚属唯一,运河的市井文化与诗意元素尽彰。由于有着众多栖身在历史文化街区从事文化艺术创作的人们,此地的风景旅游和人物访谒得以融为一体,人们在挥手道别之际,在不知何时能重游的感慨之间,才惊觉这些历史文化街区已经不只是行政意义上的街区,它们正在文化意义上重新走向充实。

  由于运河是块状(也可以说是线状)的景观带,除了从武林门或拱宸桥出发,否则无论从中间哪一个点段开始走,都难以一次性走完而不重复起点。但如果一次性走完全线,对很多人来说,是件累事。我大多数时候也是每次只选择一段去感受。在2006年10月份以前,游步道尚未贯通,这样的方法,出于无奈。2006年10月份运河东岸游步道全线贯通之后,这样的方法,有时是受制于时间,但更多时候是因为懒,懒得把自己走得那么累。后来有了水上巴士和漕舫,就显得方便多了。但乘船的感觉好是好在能够于水上细细品味这条河流,对于岸上的历史和人文仍是隔靴搔痒,难亲其精,对于两岸的风物和建筑,也只能是粗粗地领略个大概——当然,也可以用乘船的次数换取品赏的深度。这种方式之于游客或许不大现实,但对于两岸的居民而言,这条家门口的河流就是百看不厌的没有围墙的博物馆,生活也有了可以“慢”的载体和去处。

  至于对热爱步行和夜跑的人来说,我的想法就难免有“矫情”的成分。现在每天只要天气不是特别糟糕,晨昏都会看到沿着运河游步道健身的人们。在武林门与拱宸桥之间,甚至艮山门到拱宸桥之间,跑一圈也不过是马拉松的标备训练。至于“走运”,则更是家常便饭。关于“走运”,第一次令我感到震撼的是2006年国庆节,从江干到拱墅,沿运河两岸约22千米的游步道,几乎都是杭州市民欢腾的身影。后来,我曾经的两位同事,将拱宸桥头万人手拉手的画面用油画记录了下来。再之后,几乎每年的元旦或春节,杭城的市民都要“走运”。顺着运河游步道行走,既锻炼了身体,也为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

  在运河南端,运河穿过杭州主城区与钱塘江相连。而武林门至石祥路一段,又是运河历史文化积淀最丰富的流域。沿岸的建筑,从清末建筑遗存到当代楼盘,脉络十分清晰,没有断过代。有专业人士曾指出,保护下如此完整的建筑序列,运河又堪称“没有围墙的建筑博物馆”。此言不谬,只是太过简单,需要举例佐证。运河流经的这一段落,有始建于光绪六年(1880年)的富义仓,有桥西历史街区里保存下的民国石库门风格建筑,有始建于1896年的通益公纱厂,有1950年代建设的杭丝联厂房和国家厂丝仓库,有1960年代的大河造船厂……人们常常引用官方对运河之定义的一句话:大运河是至今仍然活着的世界文化遗产。就运河南端的表现特征,简单对这句作一个注释,就是:水从未断流,历史建筑仍在沿用,市井风情得到延续与补充。

运河支流之小河

  这段河流上的桥梁,也十分迷人。桥上两根线,水中一条脉。每座桥梁在拥有独具造型的同时又有不重复的栏板和桥下空间的独特设计。因而,这些河工设施除实用功能以外,便具有一桥数景的艺术和生活美学价值。每座桥,都有属于它们的故事和精神。例如潮王桥所蕴含的保家卫境的牺牲精神、改造自然的坚韧不拔的意志、追求爱情的忠贞不渝;德胜桥既是一把了解古代杭州城市治水历程的钥匙,又折射出战争与运河的关系;江涨桥是记载中的杭城北部最早的市镇,其因地近香积寺,又在历史上留下了亦市亦禅的人文气息;大关桥的民间传说及其一衣带水所关联着的北新关之历史……运河拱墅段的桥梁史,其实就是杭州的城市发展史。倘若愿意花一些时间深入这段运河的两岸,或许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这个地方难道不就是一部运河的实物大辞典、一部立体的运河百科全书吗?

  在运河边生活得久了,不仅对本来没有兴趣的杭帮面也能够欣然接受,所认识的运河老人也越来越多。这使我越来越觉得:翻阅史料和采访老人,是倾听发自城市地心深处之声音,进而领悟城市灵魂的最佳和最便捷的两种方式。从系统学的角度来讲,地域环境包括自然生态环境、社会人文环境和人工物质环境。这意味着,人们认知、理解和传承传统文化需要有共同的记忆载体。而除了这段河流本身,其两岸保存下来的老民居、旧厂房、文化遗址等,正是运河和杭州城市文化存续的土壤和载体,那里头保存着一代代人的记忆的肌理,一代代的人们在运河两岸释放激情、追求理想、传承技艺、发展文化,使得这一片区域成为一个有精神和文化之地。倘若不是因为有这些土壤和载体,我将难以和那些老人瞬间产生共鸣。

小河历史街区

  正因有这些土壤和载体,把新运河人和运河的久远历史连接起来,使原住民的传统生活得到延续和改善,新居民得以在不断加深对这片区域的认知和理解的同时把现代文化不断融入与渗透,从而更好地参与这个城市的发展。正是有这样的文化环境的熏陶,越来越多的外来游客到这座城市,在运河边领略运河的风光、参观历史遗产,探寻人文精神的同时,才能够在自然和人文环境中体验到运河与杭城的内涵,从而有可能看到由这些文化流传下来的现在的当地文化。

  这种文化环境的熏陶,便是文化传承之根。时光行进到今天,中国大运河南端的这一段流域,已铺展出重峦叠嶂的文化景象。但愿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驮着乡愁的马匹、坐着游子的大轿,争相在这里停下,点赞,求收伏、求归息。

 

      作者:任轩,本文由“拱宸”公众号投稿。

  (本文为“大运河沿线八省市社科联+北京市网信办”联合主办的“我身边的运河故事”征集发布活动办公室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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