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大运河畔的河北青县，十八岁前几乎没离开过那里。我的童年、少年都是在那里快乐的度过，那里有我的玩伴、我的同学，我的美好的记忆。八零年离开家乡去外地读书，毕业后分配到外地就算离开了家乡。青春记忆系列，是我想家、想父母、想同学时随笔记下的小文。——吴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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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运河啊，大运河，你从我的家乡流过。我对你怀有深厚的感情，大运河，波连着波，气势磅礴！你那浩瀚无际的胸怀，任沙鸥奋作；你那背负青天的抱负，容满湖渔歌。日夜奔流，年年咆哮。过一个急湍，留一个漩涡……”

　　四十多年前，县城内还只有那一座木桥，将河东河西相连，木桥下的河水咆哮着，奔流北上。每天上学必过的木桥上，时常看到那个满脸通红，打渔、卖鱼的汉子。印象中那打渔的汉子姓王，可不知他叫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他是我们那里北街人，似乎没有妻子和儿女。四十多岁的样子，古铜色的皮肤，头发略黄而稀疏，全身健壮，胳膊上都是腱子肉。总是站立在木桥的东北角上，身前放着几盆、个头大大小小不同的鱼虾。鱼虾都是这个卖鱼的汉子，自己刚刚从运河打捞上来的，很是新鲜。尤其那通体晶莹的运河虾，一蹦一蹦的跳个不停。这位卖渔的汉子，手里总是拿着一个铜制的，方扁型的、巴掌大的酒壶，几乎是吆喝一声，就喝一小口酒，在和顾客的讨价还价中，酒壶始终不离嘴边，不吃任何酒菜，就是这么干喝。因此，看见他时永远是满脸通红，语言永远是含糊不清，眼神稍有些迷离和呆滞。

　　王渔夫水性极好，在滔滔奔流的大运河中来回畅游，如闲庭信步一般。他有大大小小的多张渔网，有撒网、粘网、抬网、围网等等，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水域、人多人少、水流急缓等不同的情况下，用不同的网。例如：撒网和粘网基本就是他一个人时使用，撒网是在岸边上用；抬网和围网则需要两个人以上配合才能成。粘网就是把网的一头固定在岸边，王渔夫把网的另一头系在腰间，徒手游向对岸。在湍急的河水中游到对岸上岸时，只是稍稍偏向下游一二十米的样子。他在两岸水边与水流垂直的系好网绳，就等着鱼儿自投罗网了。此时的渔网，被河水冲成一个大大的弧形，网的中间部分远远的落在下游的远方。一旦有鱼儿触到这粘网，那就别想再逃跑，网绳的浮漂就会剧烈的抖动，王渔夫根据网绳抖动的程度，就能判断出鱼儿的大小。如估计鱼儿不大，他就不会单独在下水去抓这条鱼，依然在岸边一口口咂摸着小酒，等再凑上几条后再下河收鱼。可是一旦是大鱼上网，王渔夫的眼神中就有了少见的光芒，他就会迅速下河，游到网边，踩着水。这时的鱼儿在水中劲头很大，打渔的汉子往往都要和鱼进行一番较量，才能把鱼装到随身戴在腰间的鱼兜里。每到这时，桥上、岸边都是看热闹的人们齐声的喝彩声。

　　收拾好网，一天的劳作结束后，王渔夫就会依然把渔获，摆在桥头的东北角，那位置几乎分毫不差。此时，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喝着小酒，眼神又是那样迷离和呆滞。我们常常围拢过去，看着那打上来的，一条条真正的野生的黄河大鲤鱼。黄河鲤鱼同淞江鲈鱼，兴凯湖鱼、松花江鲑鱼被共誉为我国四大名鱼，我们当地把它俗称为“拐子”。这鲤鱼的鳞是浅黄色的，略有黑点，头略小，全身呈优美的流线型，身长和身高在三比一以上，绝不是现在养殖的那种类型。它高蛋白而低脂肪，富含人体必须的八种氨基酸和铁、铜、锌及钙、镁、磷等微量元素。自古以来即为民间喜庆各种宴席所不可缺少的佳肴。鱼嘴旁是黄色的须子，身上鱼鳍尖部和尾巴都是橙红色的，生命力极强。那时没有把活鱼养在水里卖的方式，都是干放在盆里，这鲤鱼就在大盆里蹦个不停。

　　有时打渔的王渔夫，用大围网捕鱼时，也会有帮手，收获后他们就会一起在桥头售卖。买完后王渔夫即刻按劳动量分钱，绝不拖延。每当其他人都回家时，王渔夫就会来到运河东边，我们俗称“老头铺”的小卖部里，往酒壶里打满那劣质的散酒，晃晃悠悠、嘴里哼着含混不清地小曲，再次回到桥头或者桥西大楼的廊檐下，看着夕阳、咂摸着小酒。

　　我曾好多次清晨，在桥头河西百货大楼的廊檐下，看见他蜷缩着身子熟睡着，听得到他那细长而音乐般的鼾声，也看得到周围人投来的怜悯目光。好像在七十年代末或是八十年代初的时候，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后来，我读了医学院，知道这位打渔的王渔夫患了酒精依赖症，那是一种精神疾病，也是好可怜。屈指算来，要是王渔夫还健在，现在也有近九十岁了。多年后再向儿时的玩伴问起这打渔汉子的事情，大多数人竟茫然得看着我，根本就记不起这个人和那些事了。

　　作者：吴乃中，河北省保定市第三中心医院

      （本文为“大运河沿线八省市社科联+北京市网信办”联合主办的“我身边的运河故事”征集发布活动办公室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