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三海

来源:人文之光网  发布时间:2021-09-24

  西苑三海指北海、中海、南海(后两者又合称“中南海”),其中以琼华岛为中心的北海历史最为悠久,也是北京城市发展过程中具有地理坐标意义的文化名园。北海始建皇家园林,相传自辽南京时期即已发轫。辽会同元年(938),契丹升幽州为陪都(时称“南京”),开始于城内建置行宫殿宇,相关皇家园林的营建亦随之展开。《辽史·地理志》记载,辽南京“中有瑶屿”,后人又称为“瑶岛”,认为其地即位于今北海。

南海瀛台

  北海皇家园林的历史,确凿可据者可以上溯到金中都时期。金贞元元年(1153)海陵王迁都燕京,改名“中都”,北京历史由此迈入一国之都的新时代,皇家园林建设亦随之翻开了新的一页。虽然在金末蒙古铁蹄的践踏下,金中都城内绝大多数皇家园林被毁。但由于偶然的历史机缘,作为城北离宫的金代琼华岛,得以在后来的元、明、清数世持续相承,从而演化成为北京古都文脉的重要组成部分。

北海之五龙亭

  金代琼华岛的营建,始于有“小尧舜”之称的世宗皇帝。大定六年(1166),世宗命少府监张仅言等在中都东北低洼地带“开挑海子,栽植花木,营构宫殿,以为游幸之所”,至大定十九年(1179)竣工。建成之后的太宁宫周边景色壮丽,时人又称“北宫”,或称“北苑”。其基本格局与主体建筑,包括久负盛名的太液池、琼华岛、广寒殿等,已初具规模。时人赵摅《早赴北宫》写道:“苍龙双阙郁层云,湖水粼粼柳色新。绝似江行看清晓,不知身是趁朝人”。赵秉文《北苑寓直》诗称:“柳外宫墙粉一围,飞尘障面卷斜晖。潇潇几点莲塘雨,曾上诗人下直衣”。

  金代琼华岛所采用的“一池三山”园林模式,源于中国古代关于东海中有“蓬莱、瀛洲、方丈”三仙山的神话传说。此后历代相沿,这种模式也就成为中国皇家园林营建中最具文脉意义的历史传统。

  金代琼华岛奇石相传多来自宋都汴梁(今开封)艮岳,其布局亦多受中原皇家园林文化的影响。琼华岛建成以后,金世宗、章宗曾多次临幸,该地因而成为金代中后期重要的皇家园林。金世宗长期住在太宁宫避暑或处理国政,使这里俨然成为中都之外的另一个政治中心,就像清代圆明园与北京城的关系一样。金世宗临终前竟不顾礼制要求,留下了停灵于寿安宫的遗诏。是故金亡之后,遗民登临故都,多有怀咏琼华岛之作。曹之谦《北宫》诗称“光泰门边避暑宫,翠华南去几年中”。王恽所作《游琼华岛》组诗,亦谓“蓬莱云气海中央,薰彻琼华露影香”“五云仙岛戴灵鳌,老尽琼华到野蒿”“光泰门东日月躔,五云仙仗记当年”。

  据《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载,元太祖二十年(1225),丘处机登临琼华岛,“虽多坏宫阙,尚有好园林,绿树攒攒密,清风阵阵深”。《南村辍耕录》记载:“万寿山在大内西北太液池之阳,金人名琼花岛。中统三年修缮之。至元八年赐今名。其山皆叠玲珑石为之,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山之东有石桥,长七十六尺,阔四十一尺半,为石渠以载金水,而流于山后以汲于山顶也。又东为灵圃,奇兽珍禽在焉。广寒殿在山顶”。

  在《马可波罗行纪》中亦载:皇城之内“有一极美草原,中植种种美丽果树。不少兽类,若鹿、獐、山羊、松鼠,繁殖其中。带麝之兽为数不少,其形甚美而种类甚多,所以除往来行人所经之道外,别无余地。……北方距皇宫一箭之地,有一山丘,人力所筑,高百步,周围约一哩。山顶平,满植树木,树叶不落,四季常青。汗闻某地有美树,则遣人取之,连根带土拔起,植此山中,不论树之大小。树大则命象负而来,由是世界最美之树皆聚于此。君主并命人琉璃矿石满盖此山,其色甚碧,由是不特树绿,其山亦绿,竟成一色。故人称此山曰绿山,此名诚不虚也”。

马可·波罗画像(1254—1324)

  元初忽必烈主持汉地军政事务期间,曾以琼华岛为“山南避暑宫”。又于至元四年(1267)开始在金中都的东北营建新的大都城,琼华岛由此成为皇城的中心区域。忽必烈命人在山顶复建广寒殿等殿宇,并赐名万寿山(又称万岁山)。此后又续有添建,见于史籍如金露亭、方壶亭、瀛洲亭、玉虹亭、仁智殿、延和殿、介福殿等,同时以珍禽瑞兽、奇花异草遍布其中。元代宫廷以皇帝所居“大内”,与太后和太子分别居住的隆福宫、兴圣宫“鼎足而三”。这三座最重要的元廷宫殿,分置于太液池的东西两侧。以琼华岛、太液池为中心的皇家园林,于是成为整个元代皇城的核心区域。这是北海地理位置发生根本转变的关键,即由金代的离宫,转而成为元代皇宫的核心,一举奠定了元、明、清三代最重要皇家园林的基础。

  明朝建立后,北海一度降格为燕王花园。但不久明成祖朱棣即将京城从南京迁至北京,北海亦再次恢复为皇家园林,并不断得到修缮与扩建。因北海位于紫禁城的西侧,又称“西苑”。明初西苑大体上保持了元代太液池的规模和格局。天顺(1457—1464)以后又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扩建,主要包括三部分:一是填平圆坻与东岸之间的水面,圆坻因此而由水中岛屿一变而成突出于东岸的半岛,原来的土筑高台改为砖砌的“团城”,团城与西岸间的木吊桥改为石拱“玉河桥”。玉河桥西有牌坊名“金鳌”,东有牌坊称“玉蝀”,因此也称“金鳌玉蝀桥”。二是往南开凿南海,进一步扩大了太液池的水面,占到园林总面积的二分之一以上,从而扩大了园林的空间感,奠定了北、中、南的三海总体布局。三是在琼华岛和北岸,增建若干建筑物,对这一带的景观有较大改变。到嘉靖、万历两朝,又陆续在中海、南海一带增建开辟新的景点。经过历朝营建,明代西苑遂成规模。嘉靖、万历两朝,又陆续在中海、南海增建景点。尤其是嘉靖帝,在西苑南部大兴土木,前后三十余年。其有特色者,包括初期开垦园中隙地为田地。嘉靖十年(1531年)立帝社、帝稷两坛。中后期又建大高玄殿及其他斋宫,拟为正朝的奉天殿、文华殿。

北海北部之天王殿

  明代西苑总体上建筑疏朗、树木荫蔽,既有仙山琼阁的境界,又富水乡田园之野趣,犹如在厚重砖墙的层层包裹中,辟出一大片轻灵鲜活的自然环境。尤其南海一带,为明帝“阅稼”之所,具有浓郁的田园野趣。天顺三年(1459),李贤撰《赐游西苑记》对西苑景色有非常详细的描写:“初入苑,即临太液池。蒲苇盈水际,如剑戟丛立。芰荷翠洁,清目可爱。循池东岸北行,榆柳杏桃,草色铺岸如茵,花香袭人。行百步许。至椒园,松桧苍翠,果树纷罗。中有圆殿,金碧掩映,四面豁敞,曰崇智。南有小池,金鱼作阵,游戏其中。”以上应为南海区域。再由此向北,到达瀛洲,“前有花树数品,香气极清。中有圆殿,巍然高耸,曰承光。北望山峰,嶙峋崒嵂。俯瞰池波,荡漾澄澈。而山川之间千姿万态,莫不呈奇献秀于几窗之前”。再向北过石桥登上琼华岛万岁山,在怪石参差、佳木异草的映衬下,“山畔并列三殿,中曰仁智,左曰介福,右曰延和。至其顶,有殿当中,楼宇宏伟,檐楹翚飞,高插于层霄之上。殿内清虚,寒气逼人,虽盛夏亭午,暑气不到,殊觉旷荡潇爽,与人境隔异,曰广寒。左右四亭,在各峰之顶,曰方壶、瀛洲、玉虹、金露”。

北海承光殿玉佛

  清代定都北京后,仍以西苑为皇家御园,其名称一律依旧,但已有了西苑三海的说法。清代对北海的宫苑建设主要有两大活动:佛寺建筑的建立,以白塔的修建为代表;江南式建筑群的建造,即以漪澜堂为中心的六十四间房屋建筑。经乾隆时期对北海所进行的大规模改建,最终奠定了此后北海地区的规模及格局。

  清代出于政治掌控的需要,对喇嘛教推崇有加。顺治八年(1651年),顺治皇帝应喇嘛恼木汗之请,在明代广寒殿的遗址上修建藏式喇嘛佛塔,佛塔因其外色俗称白塔。其后因地震毁坏之故,清廷屡次进行修葺,乾隆六年(1741年),白塔寺更名为永宁寺,其匾额以满、汉、蒙三种文字书写,并大造佛像,使之成为皇家举行佛事活动的重要场所。白塔寺前后三进院落,依次是法轮殿、正觉殿、普安殿。

  此外,北海北岸主要的景观有静心斋、九龙壁、五龙亭、极乐世界等。在东岸修建了濠濮涧、画舫斋等多处建筑。在中海东部突出的半岛上,明代建有崇智殿,清代又增建了千圣殿等佛殿建筑。在这个半岛上有乾隆皇帝亲笔题写的“太液秋风”石碣,燕京八景之一“太液秋风”原景便在此处。

  江南式建筑群的建立是在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皇帝南巡江南之后而建。乾隆皇帝命令仿照镇江金山寺“江天一览”在琼华岛后山建造了以漪澜堂为中心的庞大建筑群,将江南景胜搬到了北海。除以上两项工程以外,清政府还对“三海”进行了总体规划,借用杭州西湖各景点之间相互对景、借景、配景的衬托手法,并借鉴江南园林群落之间错落搭配、起转承接的特点,创造出北海皇家园林的独特风范。

  康、乾时期是营建西苑三海的一个重要时期。丰泽园即于此时期建成。丰泽园建筑的外观较为独特,为青砖灰瓦,卷棚无脊。在布局上,开辟十多亩稻田,园后种植桑树,构建小屋数间,作为养蚕所。乾隆帝多次来园,感触颇深,亲作《御制丰泽园记》对丰泽园的历史沿革、位置、规制及功能等进行详细介绍。文中乾隆帝提到的亲耕礼一直延续至清末。园内主体建筑为惇叙殿。惇叙殿原名崇雅殿,因乾隆皇帝在此宴请王公宗室联句赋诗而得名。殿内有乾隆帝御书“彝训念贻谋,本枝百世;仙源长笃庆,华萼一堂”。惇叙殿东为菊香书屋,殿后为澄怀堂。澄怀堂额为康熙皇帝御书。

  乾隆时期对西苑三海多所营建,宝月楼一带为这一时期所增。宝月楼处于瀛台之南,建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春季,同年秋季落成。其规制为二层明楼,面阔七间,重檐琉璃瓦卷的棚歇山顶,楼上前檐悬有乾隆帝御书“仰视俯察”四字。宝月楼位置适中,高度相宜,为三海整体建筑的点睛之笔。它的修建使得中南海池不觉其窄,岸不觉其长,拾级而上,云阁琼台,诡峰古槐,峭茜巉岩,耸翠流丹,仿若仙境。

紫光阁

  此外,乾隆时期对苑囿中已有景致用心经营。紫光阁是清代皇城一处重要景致,在明代始建时期仅仅是一个四方平台,后来废掉平台,改建紫光阁,清代因循之。康熙帝常于仲秋来此校射,阅试武进士。乾隆时期平定伊犁之后,为大学士忠勇公傅恒等功臣画像,以示褒奖,平定金川后,也照例为功臣画像存阁。为此,乾隆帝决定对紫光阁进行重新修葺。工程自乾隆二十五年(1760)开工,第二年正月落成。修缮后的紫光阁体量宏伟高大,阁面阔七间,前抱厦面阔五间,是两层重檐楼阁。阁前有宽敞的平台400多平方米,白石栏子,雕龙望柱,更衬托着楼阁的雄伟。阁的后面建有武成殿,并以抄手廊与紫光阁相联结,形成了一个典雅、肃穆的封闭院落。此后,清廷还于紫光阁宴请朝鲜、琉球等外国使臣、蒙古等少数民族首领。此外,皇帝还经常召集大学士及内廷翰林等茶宴,冬季与大臣们观赏冰嬉等。

  自乾隆朝经过大规模扩建兴建北海后,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各朝均没有较大的修建工程。在清代,修葺一新的北海成为帝王赐饮宴游之所。康熙二十年(1681)七月,因平定三藩之乱,康熙帝于瀛台设宴庆功。乾隆九年(1744)正月,于西苑瀛台赐宴准噶尔特使。乾隆四十一年四月,于瀛台亲审大小金川战俘,并于紫光阁设宴欢迎凯旋将士。清末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皇帝就是被慈禧太后囚禁在瀛台的涵元殿内。庚子年间,英法军队进驻北海,总司令瓦德西就居住在中南海仪鸾殿,苑内建筑与陈设分别遭到联军的破坏和掠夺。

  光绪十一年至十四年(1885—1888),慈禧太后重修“三海”建筑,在西岸和北岸沿湖铺设了中国第一条铁路,在静心斋前修建小火车站,供慈禧乘小火车来园游宴。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侵入北京,北海损毁严重,联军在北岸的澄观堂设立了联军司令部,并将万佛楼的金佛及园内其他宝物洗劫一空。

20世纪20年代的新华门

  清帝退位之后,根据协议,1913年1月29日,清皇室将三海房舍移交北洋政府。3月,袁世凯将总统府由铁狮子胡同陆军部大楼迁入中南海,把中南海改为新华宫,海晏堂改成了居仁堂,宝月楼改成了新华门。自此,中南海相继成为黎元洪、曹锟的总统府和张作霖的大元帅府。以金鳌玉蝀桥为界,西苑三海被分为北海和中南海两个部分。因为袁世凯嫌北海地段偏远,派总统府护卫部队进驻。自此,北海房舍由军队所有。1913年12月,袁世凯将“政治会议”设于团城,之后,团城长期被财政整理委员会、古物保管委员会、中国地理学会等单位占用。此后几年,北海曾临时开放过几次,但主要用于举办游园会、游艺会、水灾赈济会等活动。

  1916年6月27日,北洋政府国务院召开会议,讨论内务部总长许世英提出“开放北海为国有公园”案,获顺利通过,由内务部通知京都市政公所,划拨经费两万元,并派司长祝书元任董事,与北海驻军交涉接受事宜,但时局动荡,这一计划并未付诸实行。1917年,京都市政公所督办张志潭、浦殿俊又先后奔走于内务部,督促开放北海公园,但仍未成功。1919年春,北海北岸阐福寺内佛殿被驻军烧毁,古迹的命运再次引发关注。市政公所吴承湜处长请示督办钱能训,提出开放北海为公园,以此保护北海。钱能训委派吴承湜等几人与总统府庶务司协商,但开园一事仍无结果。1922年6月,大总统黎元洪重来京师,内务总长张国淦呈请总统下令开放北海。黎元洪批准其请,命内务部成员二十多人组成开放三海委员会,拟开放北海。但后因曹锟逼宫,黎元洪离京,北海再次进驻军队,开放之事未能实施。

  1925年5月,内务总长龚心湛仿中央公园先例,制定《北海公园开放章程》,批准后,交京都市政公所办理。市政督办朱深主持成立“北海公园筹办处”,制定《招商营业章程》。6月13日“北海公园筹备处”接收北海,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8月1日,北海公园正式开放。

  北海开放为公园的过程中,对园内许多基础设施进行了改造,使之适应要求,如对静心斋整修一新,成为“北海之冠”;将承光左门至五孔桥之土路改修为石路,由五孔桥以北往东直达蚕桑门之大桥,改成马路;将白塔南面永安寺内佛像移出,对殿房重新修整后改为西餐饭店;将水面四周的小马路加宽,供汽车、马车通行;对白塔后的远帆阁戏楼重新装修,聘请梨园界男女名角演唱戏剧;在白塔前之漪澜堂内设祥记饭店,设置多个茶楼、茶座,既可饮茶,又可观景。此外,添设电影场、照相馆、球房,购买新式望远镜数架,置于静心斋及小白塔前之铜亭,供游人远眺,设置游船备人乘坐等。同时,北海公园通过实行一些管理制度,对游人的行为进行规范,如禁止游人捶拓琼岛春阴状元府的名人墨迹,在水面四周装设木栏,禁止垂钓等,实际上也是对现代文明方式的一种普及。

  1928年北伐军进入北京之后,北洋政府使命正式终结,作为总统府所在地的中南海一度闲置。1928年8月6日,北平市政府工务局长华南圭就中南海的保护和管辖事宜曾给市长致函,中央政府回函应由北平市政府管理,但如何开放保管,由公用局、工务局、公安局三局会同办理。1928年12月,中南海董事会向北平市工务局呈递了关于召开成立大会的函件,建议将中南海归于市民直接管理,筹备真正代表民意、直接管理中南海的董事会,“以绝罪恶之根株,以供游人之玩赏。”在清点物品并进行修缮的基础上,1929年4月中南海公园董事会成立,熊希龄被推举为主席委员,不久,北平市政府也成立了“中南海公园临时委员会”,负责管理中南海。至此,中南海正式向全体公民开放。

  中南海总面积约为1500亩,其中水面面积约为700亩,远远超过了北海。作为当时北京内城最大的一片水域,除了观赏皇家园林,中南海公园的特色还是水上项目。比如垂钓、游船,其游泳池的经营也颇为现代,设立了团体票,70人以上可以得到五折优惠,学生还可以享受练习月票。游泳池还特聘了游泳导师,帮助指导提高游泳技巧。中南海的市民滑冰场也名声在外,还曾举办过化装溜冰比赛运动会。开放的中南海人车俱杂,不仅有脚踏车,还有人力车、汽车,不过要购买脚踏车证、人力车券和汽车券。中南海内还开设了中学。

  为了增加收入,中南海公园将园内一些房屋盘活经营,除各机关借用一部分外,其余的大多租给了老百姓居住。而诸如怀仁堂等场地,时常有公务用途,则对外零散出租,用于宴请宾客、祝寿、结婚等。对于这些新的事物与仪式,年轻的作家高长虹在《南海的艺术化》评论说:“北平的四处公园,在她们的品格上分类:先农是下流人物传舍,中山装满了中流人物,北海略近于绅士的花园,那么,南海!让我赠你以艺术之都的嘉名吧!”

  北平沦陷之后,以王克敏为首,建立起华北地区伪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地点设在中南海。抗日战争结束后,李宗仁的“北平行辕”设在中南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华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将指挥部搬进了中南海,将司令部设在居仁堂。1949年1月解放军接管北平后,立即对中南海进行紧急疏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南海成为中共中央和国务院的办公所在地。

  在谈到西苑三海的时候,有必要谈一下什刹海。什刹海由彼此脉络相连的前海、后海和西海组成,是北京城内除了西苑三海之外重要的一片水面。《日下旧闻考》称赞什刹海为“都中第一绝处”。盛夏时节景色最为优美,蒲荷掩映,凫鸟纷飞,屏山叠翠,晓青暮紫,极富诗情画意。河堤上、柳荫下纷纷摆开酒肆、茶社、杂食摊和曲艺棚子,吸引着众方人士来这里把酒临风、品尝美味,为美景佳艺而沉醉。山形水影与王府园林、禅寺宫观交相辉映,自然风光与人文景观有机结合,再加上繁华的商业气息,明清之际的什刹海,成了都市人的田园梦、文化人的浪漫诗。

  金代以前,什刹海地区是古高梁河道上的一片带状相连的天然湖泊,水面广阔,景色宜人。金朝沿其东南岸修建了规模宏丽的皇家行宫——太宁宫,周围广布稻田菜地,颇有江南水乡之韵。金世宗、章宗都非常喜欢来此居住,赵秉文把这里比作唐代长安附近的名胜“曲江”之地。

  元代,什刹海水域被一分为二,南部水域(今北海、中海)被圈入皇城内,称为太液池,成为皇家御苑的一部分,禁止百姓进入;隔在皇城外的白莲潭北部区域被单独区隔开来,称为“海子”,逐渐成为漕运码头和集市所在。明清时期统称“什刹海”,又统称“后三海”。其中西海临近德胜门水关,又名积水潭或净业湖。数百年来,这里分布着古庙、王府、桥梁、名人故居等,由于曾经寺观林立,素有“九庵一庙”之说,故得“什刹海”之名,是北京寺观园林的典范。因此这里常被视为内城修筑园林的首选佳地,元、明、清三代以来,湖畔府宅园林和寺庙园林均曾盛极一时,同时又是一处重要的公共园林区。

  元代,由于漕运的繁盛,海子北半部的沿岸已成商业中心。据《析津志》记载,齐政楼(即鼓楼)左右排列着米市、面市、柴炭市、铁器市、绸缎市、皮帽市、珠宝市、鹅鸭市、果子市等各种店铺,饭铺、茶馆、理发店、洗澡堂等在周围街巷胡同里随处可见。这里四时游人不绝,异域乡音相闻,南来北往客商云集,是大都城最大的商业中心。对这里的繁华景象,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予以高度赞叹。

  元灭金后,忽必烈命刘秉忠修建元大都。刘秉忠决定在中都城的北边另建一座新城。他依据什刹海这一片积水的宽度和位置,确定了新建都城的中心和半径,修建了元大都城。为解决南粮北运,在郭守敬的指导下,又修建了通惠河,引西山白浮泉等泉水汇集什刹海,使什刹海的水面扩大,成为大运河北端终点站。由南方北上的漕船,沿大运河北上到通州后,顺着通惠河可直驶到积水潭。什刹海由此成为元大都的交通枢纽,而积水潭面积要比今日什刹海大。

  明洪武元年(1368),明将徐达、华云龙领兵攻陷元大都,元朝灭亡。就在明军占领大都城后不久,朱元璋命令华云龙将大都城改为北平府。为了缩小北平府的规模,华云龙采取了将北城墙南移的措施,于是就把原属积水潭的一大片水面一分为二,一面隔在城外,这一片水面后来被称为太平湖;一面仍留在城内,人们仍然称其为积水潭。其后,由于北京一度失去国都的地位,南方的漕船不用北上,什刹海失去了漕运码头的功能,加之上游引水渠道的失修和北京城的改建,水面大大减少。

  朱棣称帝后,把国都由南京又迁到北京,并对皇城进行扩建。皇城的北墙向外扩展,将积水潭南部的一部分水面圈入皇城。皇城的东墙也向外移,将原来的一段通惠河圈入皇城。德胜门城门建成后,修了一条南北向的大街,从积水潭中间拦腰穿过,将一片水面分成两大部分。德胜桥西部的水面仍叫积水潭;德胜桥东部的水面叫什刹海。后来,什刹海又分为两部分,中间由银锭桥隔开,桥东南叫前海,桥西部叫后海。积水潭、后海、前海由水道相连。元代积水潭与北海(当时称太液池)之水互不相通,明代废除了原来位于积水潭和元皇城之间的金水河,将前海和北海之水沟通,西山的泉水进入北护城河后,先注入积水潭,再由积水潭流入后海、前海,由前海南部流入北海。

  由于明代的什刹海不再进行漕运,加之风景十分幽丽,许多勋臣贵族开始竞相在湖边修建寺庙府邸、亭园别墅。如明朝大将徐达的后人所修建的别墅太师圃、刘百川别墅、刘茂才花园、米万钟的漫园、苗君颖的湜园,紧临的就是杨园。这些达官显贵的别墅花园围绕着宽阔的水面,水面上可以见到各种飞禽野鸟,往来飞翔。每当夏暑傍晚,人们坐在湖边乘凉,迎着徐徐吹来的清风,可以听见寺庙里传出的钟磬之声和庭院、别墅中席间的管弦笙歌。因此,被士绅文人视为风景绝佳的宅园之地。

  明代什刹海地区还是皇帝洗御马的地方。每到洗马时,积水潭畔高搭彩棚,御马身上披着鲜艳彩色的彩缎,在仪仗队的引导下来到岸边。一时间,水中人呼马嘶,岸边人群熙攘,热闹非凡,成为夏季京城一景。此时的什刹海以清雅、秀美的景色受到众多文人雅士的赞美,刘侗、于奕正所著《帝京景物略》收集了不少咏什刹海的诗,可证其“西湖春,秦淮夏,洞庭秋”之美。

  明崇祯十七年(1644),清军攻进北京城,明朝灭亡。为了加强对皇家苑囿的管理,清廷设立了奉宸苑。康熙年间,把什刹海提高到和西苑、畅春园、圆明园一样的御苑地位,在积水潭设立苑副、委署苑副,正式归属奉宸苑管理,并在积水潭内安放了御用的牛舌头采莲船。从此,积水潭便成了没有宫墙的禁苑。奉宸苑还颁发条令,明确规定,非皇帝亲赐,任何人不准引用什刹海水。禁令一下,湖四周的园亭、寺庙、府邸纷纷填平池沼,堵塞进水沟。由于无水,临水的园亭、寺庙逐渐荒废,只剩下一片野水。只有什刹海北岸的醇亲王府、德内蒋养房土默特贝子府有皇帝御赐的、引什刹海水的活水溪池。

  同治十三年(1874),同治皇帝病死,奉宸苑以“国殇”为由禁止人们在什刹海沿岸搭棚售茶,荷花市场也被取缔,什刹海开始呈现衰败景象。加之其后什刹海一带逐渐成为土匪、地痞、流氓活动的场所,曾经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变得乌烟瘴气。

  清代以后,商业区的中心又南移至鼓楼南至地安门外大街一带,香蜡铺、瓜果摊、绸布店、古玩店、油盐米面铺、日用杂货铺以及书局、茶楼、戏园子等各种商铺鳞次栉比,成为当时京城最热闹的“西单、东单、前门、鼓楼南”四大街区之一。随着什刹海周边王府、寺庙的扎堆出现,酒楼茶社等也兴盛起来。明清至民国间这一带出现了很多著名的老字号,如:柳泉居、烤肉季、庆云楼、会贤堂、庆和堂、集贤居、通河轩茶馆等。民国期间,什刹海地区形成的固定市场有鼓楼市场、新街口市场、德胜门市场(晓市)、荷花市场、果子市场(果子市),庙会市场则有北药王庙市场和护国寺市场。这些市场不仅仅是进行商业贸易的地方,也是各种民间文化展示、传播的舞台。

  银锭观山是明清“燕京小八景”之一。20世纪50年代以前由于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阻挡,站在银锭桥上平目西望,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和黄绿相间的稻田,是亭亭玉立的荷花和风姿绰约的柳丝;开阔的水面和平整的田野,可以看到遥远的西山。

  在什刹海诸多寺庙中,火神庙是比较著名的一处。火神,即“火德真君”,全称“南方火德荧惑执法星君”,是道教崇奉的古老神祇。什刹海火神庙始建于唐贞观六年(632),距今已有1300余年历史。初建时规模较小,元顺帝至正六年(1346)重修。明万历年间扩建,并“改增碧瓦重楼”。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再次修缮。

  明朝,历代皇帝均笃信道教,火神庙香火鼎盛。万历年间,宫廷、皇城内多处建筑连年发生火灾。为解此不祥之灾,万历帝下旨重修火神庙,新建后阁,并钦赐琉璃瓦用以压火,还在庙内前殿和阁楼分别亲题匾额“隆恩”“万岁景灵阁”。明天启元年(1621),熹宗皇帝命太常寺官于农历六月二十二日在火神庙举行祭祀火德真君诞辰的活动,以后则为常例。

  清朝初期,把祭火神正式列入了国家祀典。作为群祀之礼,应遣太常卿往祭,但清代皇帝也常亲自到火神庙内进行祭祀。乾隆皇帝曾连续两年到火神庙亲自拈香。光绪十四年(1888),慈禧太后也曾亲赴什刹海火神庙敬香,祈祷平安。

  民国初年,火神庙日渐败落,其后几经沧桑兴废。直至2002年,为迎接北京奥运会,火神庙腾退修缮工作正式启动,并被列入“人文奥运文物保护计划”。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火神庙修缮工程整体竣工。作为历史上皇家唯一御用火神庙,修缮之后的庙宇建筑保留了“明骨清衣”的建筑风格,同时使和玺彩画重焕光彩,成为什刹海一处重要的道教人文景观。

  什刹海一带由元至明清,人物虽变,建筑虽异,但其颇似江南的秀丽风景始终引人入胜。明清两代,文人游客初春时节多喜欢来什刹海一带的寺庙踏青访古,看柳青花红,张弼有诗云:“花朝寻花不见花,行行直至梵王家。周遭金海波光合,远近翠楼烟景赊”。民国时期,虽然什刹海有所衰败,但其秀美景色仍不断吸引人们驻足流连。邓之诚《骨董琐记全编》即称赞积水潭一带“湖水澄净,夏无蚊蚋,荷盖偃仰,槐柳纷披,实尘氛中一清凉胜地”,引人心驰神往,生出无限遐思。

  (来源:北京社科普及读物《北京历史文化三千年》)